川嫦.🌻

“ 愿为晨风鸟 双飞翔北林 ”

【澜巍 民国谍战AU】子规啼月小楼西

3·小团圆(八)

♡陈尚东驱赶赵云澜离开的原因其实就是“你找别人去吧,我护不了你,你就会在新政府待不下去。与其耗在我这,还不如找别人去”

♡日本人确定不了赵云澜的身份,就只好捆绑陈尚东逼着赵现身。舅舅知道赵云澜来到自己身边,仕途也会受一定影响,但还是接纳了他,还愿意护着他。骨子里是疼爱这个外甥的。

♡下节为本章最后一节,掉马在下章!


  



      赵云澜审视的眸光在门缝间快速冷静地转动了一秒后,里面的本体像只柔软的蚌肉以从容不迫的姿态从两边不断紧缩的大贝壳中硬生生滑落出来,然后又不屑一顾地合上了保护罩。

     “我听芳姨说祝红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屋里正好有我以前做的一个药枕,里面的灯心草和桃树枝有助于睡眠。”沈巍本能缓缓转动的眸光在壳合上的一刹那彻底落在身前的蚌肉身上,“最近这天儿老是阴云密布的,兴许是…气压低的缘故吧。”

      他在被迫惹了一身海腥味的蚌肉眼中就像颗更加不起眼的臭海草。

     “诶,提前谢谢你了……刚才我抚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着高烧呢,还带点感冒。不过不用担心,她这是季节性的,但传染起来可真是要命的。”赵云澜的还是身形不由自主地往门缝前靠了靠,他文质彬彬的对沈巍点着感激的头。

     “她鼻塞嘛?胸口可曾胀气,我略微懂点药理知识,让我进去看看她。”沈巍正说着,就将探出的手伸向门把。

      沈巍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没事的。”眸中本能升腾起的不耐烦在那人颔首的瞬间过度的快而自然,而此时只剩挑衅似得看了看下一个把无所事事的双手惬意叉在腰上的赵云澜,“我倒要问问你呢,刚才去哪里了?害的舅舅担心你半天。”刻意放柔的问候声紧紧贴于近在咫尺之人的耳边。

      沈巍情不自禁地后退着,躲过那些不适的亲近,他原本探门的手呈反方面推向滑在鼻梁上的眼镜,彻底远离了那道不可告人的真相。

     “我没事的。”

      等到沈巍重新朝他扬起平淡似水的笑容时,本来就无心探访对方脸色的赵云澜终于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政府办公厅。

      陈尚东漆黑的脸像已经完全喷完液体的注射器,而向下用力摁压达到崩盘的极限后,几滴液体也狼狈不堪地沿着银晃晃的针孔落下。他真的希望最后那杆孤零零的森然针头能狠狠钉进白喆的心脏里。

      陈尚东扯起沙哑的嗓子,徒然地发泄着足以撑裂心腔的怒火,“滚出去!”

      白喆在缓缓挪动身形的一刹那,陆锡钦也闪身来到陈尚东旁边,一面抬手为他顺着气,一面低声安慰道:“长官,您的身体要紧啊……没必要为这事发火的。”

      陆锡钦拼命卖弄演技的谄媚姿态在白喆嗤之以鼻的冷笑中慢慢褪散下去。

       ……

      阿强一直候在客厅。

      沈巍在舀汤的时候,故意把锅里翻滚着着油香的最大块鸡肉细细挑出来送进干净的餐盒。前前后后备好的各色菜肴也在他贴心的加工后组成了精致的拼盘。

     “阿强。”沈巍走出餐厅,双手把食盒交到他手上,“我晓得他心情不好,就不爱回家的,但是饭总要吃。汤我整整炖了两个小时,你提醒他趁热喝。煎蛋记得让他洒完醋再吃。里面还有我刚买来的甘草和莲子花,让他勤换茶。”

     “好的太太。”阿强拎了拎起有些沉重的食盒,神色略微凝重的对他说:“上午在菲尔德路发生了枪击案,我从来没看见过先生有那么差的脸色。”

     “……不管怎样,让他保重身体。我不懂这些,也帮不上什么忙。”沈巍的眉宇神色之间皆是担忧,他暗暗叹了口气,“这群人可真是的,大年初二也不让人安生!”

      刚从卧室出来的赵云澜把楼下之人这句义正言辞的话搜罗着进了猝不及防的大脑中,本来就灰云密布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几分。而沈巍目送着阿强那忧心忡忡的神态在他阴鸷的注视下分外刺眼生疼。

      待阿强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后,他就抓着扶手快步下楼。没等到沈巍开口,就面无表情地冲进厨房自顾自的把笼屉搬出来放在餐桌上。假装轻快的脚步像挥舞着的银针,每一根都趾高气扬地钉在沈巍早已于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

     “明仪和祝红……?”

      赵云澜摆弄着几个简单的碗筷盘,故意在其间碰出抑扬顿挫的杂音。被虚空和复杂充溢的要涨破的思绪在漫不经心开口的同时迅速达到了巅峰,“祝红睡了,明仪打早就去苏州写生了,您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然不知道?”

      他似往常一样拉出椅子,沉重的木腿随意打在地板上扬起一阵沉闷的撞击声。赵云澜翘起二郎腿坐在上面若无其事地吮着汤,咀嚼着汤里细小干瘪的骨头,再次慢悠悠地开口:“厨艺比以前还好,怪不得我舅舅那么喜欢你。”

     “我一会儿给祝红煲些梨粥,等她醒来之后,你上楼端给她。”纵然所答非所问,赵云澜还是从对方的眸底捕捉到了一丝藏都藏不住的黯淡光彩,“快吃吧。”他就像一口深井里的黑水,被外界的石头击中之后,不痛不痒的涟漪起了一圈又淡然冷漠地恢复了平常姿态。

      没有得到理想反馈的赵云澜嗤笑着喷了一片冷气,被愁怨堆满的鼻腔再也无心容纳饭菜的清香。他有些悻悻地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扒拉着饭,过分逼不得已的冷静粗暴地扼杀了他心里的不安。

      痛苦的酸涩像电流一样窜上沈巍英挺的鼻梁,双眼无神地眨动了几次,硬生生把顷刻间覆在眸子上的泪层抹杀至无。

      正午刚过,赵云澜就驱车着急忙慌地奔来了政府办公厅。所有人的脸色都染上了一层不知所云的微妙,朦胧的同情感像一瓶夹带杂味的佐料,从各色公务员的分区到他的秘书处蔓延至周训海的办公室。

      一直麻痹的冰冷幻觉从细小的缝隙中流进,带着无孔不入的可怖气势。早已被焦虑逼到理智边缘的陈尚东居然有些难以言表的镇定和坦然。

      “赵公子。”一直不安地徘徊在办公室门口的陆锡钦看见不远处的赵云澜向他大步流星走来,“陈长官还在气头上,他刚才吩咐说谁都不见。”

     “白喆呢?”

     “挨了一顿骂,回去了。上午要不是我及时拦,陈长官就要和他动起手来了……还好只是掐了他一会儿,不然后果更难以收场。”陆锡钦松了松衣领处的风纪扣,“这个天杀的白喆,凭着自己的后台是影佐先生天天横行霸道!”

      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办公门在冬日幽冷的日光中透出死寂的凄凉。就像一件蒙了尘的过世古董,盛时万人捧,衰时万人躲。

      赵云澜来到门前,试探性地抬起手。

     “等他气消了吧。”陆锡钦提醒道。

      赵云澜平静地凝视着冰冷的门把,他若有所思地探出手敲响了陈尚东的办公室门,“舅舅,我是云澜。”同时,他伸出另一只手果断压下金把手。

      赵云澜心里嘲讽着陆锡钦是落在冰坡上不断喘着粗气的鱼,在自己踩着冰鞋于冻结的源头费力凿开厚重的冰层后,他才挪动笨重的身子,顺着冰坡快速滑下。然后悠然自得地摔打进冷水里。虽然毫无形象可言,但好歹还能激起些波浪。

      陈尚东瘫倒在办公椅上,手指力度适宜地揉动着酸痛的太阳穴。细潮的薄汗吸附在那处,他在感觉自己例外揉了一片盐性液体后气急败坏地放下手。早就褶皱密布的心在盐水的浇灌下更加生疼。

     “舅舅……?”赵云澜站在办公桌前轻声唤道:“您这个状态是不行的。”

     “我不是说了嘛,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他低眸瞪了一眼陆锡钦后,又把同样厌恶的眸光打给赵云澜,“你不在周训海那里待着,来我这干嘛?”

     “舅舅,周市长那里我且帮你慢慢打点着。至于日本人,咱们还得另想方法。”赵云澜在陈尚东身边虔诚地蹲下,他把宽大温热的手掌覆在舅舅冰凉的手背上,“白喆是日本人的人,这可不好弄。”

      他在卖力表演好忠诚外甥的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忽略了陈尚东眼眸间的杂色。厌恶和不耐烦中一直萌生着一种对面前之人的担忧和怅意。

     “是不好弄啊……他白喆可是日本人的心腹,那日本人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到头来,自找没趣的还是我。”陈尚东缓了片刻后,把自己的手从外甥的层层包裹中淡漠疏离地抽出,“赶紧去找周训海吧,别挤在我这……我看见你就心烦。”

     “陈长官,鄙人愿意跑一趟梅机关,亲自劝说影佐先生。”陆锡钦挺直腰板,毋庸置疑地道:“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振作精神。”

      陈尚东病态地哼笑了一声,他毫无生气的眸底曲折地闪过一片清朗,随之抬起手挑出错乱翻折的衣领,寒声道:“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居然败给一个蝼蚁处长。”手指自然弯曲扣紧几枚无措的扣子,而再抬眸时,毫无温度的视觉里一片浸破血肉的强烈杀意,“我想让谁死,怎么死……日本人还说了不算。”

      赵云澜意会到面前恍如被抽走了魂魄的陈尚东像一个裹着人皮的恐怖怪物一样把刽子手浓重的血腥气息刻在每寸神经和皮肉之上。

      刺骨的痛感从祝红胳膊处的绷带下蔓延到身体各处,焦灼地践踏着神经。她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起身未果而不得不躺回到床上了。那股钻心之感让她在内心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挫败。

      她皱着苍白如雪的脸又缓慢地拉好了被子,额头上密布的冷汗像一把不断洒在伤口上的盐,耀武扬威般的与血红的肉四处翻炒。祝红知道自己不打紧,而孤掌难鸣的赵云澜面临的才是真正的危机。

      而当看到那个不动声息地打开门,像鬼魅一样迈着虚无缥缈的步子来到她床前的人时。她很快也感觉到了如临大敌。

     “祝红,好点没有啊?。”沈巍在床沿处安静地坐下,他抬起和蔼的脸庞,细细打量起祝红虚白的脸庞,“我听云澜说,你这是季节性的。”

     “……嗯,舅妈。”祝红藏在被子下的手把一串染血的纱布握的紧而皱,“我这病传染率极高,您还是出去吧?”

     “你脸色白成这样,我怎么能放心。”沈巍说着拿起床头柜上的瓷花碗,“你现在只能吃些流食,一会儿我再给你乘些。”几点白皙的米粒在淡红的粥底里隐隐约约,一丝意味不明的敌对色彩慢慢酝酿开来。

      此刻的钟表店里只剩下徐茗、汪徵还有大庆三个人。三张五味杂陈的面孔怀着错综复杂的思路将新的疑云掷于屋顶,不安地依偎着虚白的日光灯。

     “刚才进入裁缝铺的是一对关系极度亲密的夫妻…不过我没有看清脸。”

      汪徵深深看了大庆一眼,沉默不言。

     “对于赵云澜身上刑讯留下的伤疤,就只有这么多了嘛?”徐茗从汪徵眸中意会到了那层触手可及的思绪,“他可是养精处优的少爷,就算身份不一般,身上亦不会有那么多狰狞的伤疤。”

     “我觉得那对进入裁缝铺的夫妻很有可能就是赵云澜和他爱人祝红。”汪徵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自从他和祝红来到上海之后,这里何曾平静过?军统的锄奸队在孤岛大施拳脚,其后必定有一个有勇有谋的领导者。”

     “你的观点实在太过薄弱……凭一个锄奸队就可以断定他赵云澜是个军统特务,你可别忘了锄奸队身后有庞大的领导体系。”

     “早点寻觅出突破口,赵云澜的身份和来到上海的目的咱们需要进一步核实。”

      而赵云澜此刻正心不在焉地摩挲着透明的玻璃表盘,陆锡钦与他肩并肩坐在后座排上。

     “赵公子不要再想了,陈主任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陆锡钦拍着赵云澜无精打采的肩膀,以示安慰,“影佐先生今天晚上在四川北路的日式料理店用餐,赵公子和我一起去拜访他吧。”陆锡钦温和忠实的眸光里,有深不可测的暗流在默默涌动着。

      晴明的天际于晦暗交错的时局中无声无息地进行着演变。数次溃败下来的阳光不死心地翻滚在天角间,压倒性的窒息感笼罩着下面这堆芸芸众生。终于,连最后一丝明媚之辉也窘迫地褪去了。敏感的人们知道这不是夜间雨夹雪的征兆,就像这自命清高的上海,在几番势力揭竿而起的对峙下终究还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大黑海里。犹如没有根的小岛,被海洋生物和海风洋流冲击的惶惶不可终日。而这些正进行冲击行动,看似非黑即白的家伙们只是欣欣然地打开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序幕。

      ……

     “诶,舅妈。”祝红礼貌地推开沈巍递来的手,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撑住枕头慢慢地坐起来,“我上次看见你卧室床上的琵琶。”修剪精致的柳叶眉在轻轻皱了一下就又自然利落地舒展开。

     “……你是说琵琶啊。”祝红从沈巍饱含笑意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难以觉察的异样波动,而他下一秒的话依旧是平常那样端庄和善:“你舅舅喜欢,昨日我就把它取下来擦理干净。有的曲子恐怕已经记不熟了。”

     “舅妈,你弹给我听好嘛?”祝红像个懂事的晚辈一样压低了声音,那对隐藏在彬彬有礼后的眼眸在难掩的喜悦中迸射出不可一世的轻蔑。

      沈端从楼下搬来凳子,他小心怀抱着琵琶端坐在上面,“好久没练,还好姿势还都记着。”他左手轻扶住琴身,右侧的手缓缓托起,呈横向平行于弦上,“晨时正逢雪后初霁,而如今正是百废俱兴之际。我弹一曲《阳春白雪》 你且听好。”

      一时间,绚烂的音色仿佛倾洒而下的春光在房间里四处游走。沈巍似乎也在那纯洁如雪的旋律里找到了情感共鸣,柔软的悸动撩拨着他的心,手上本就娴熟的动作越发越优美轻快。

      终于一曲终了,没等沈巍发言。祝红就似笑非笑地夺过了话题,“舅妈可是南京人,知道秦淮八艳吧。”她挑动着意味深长的眉,继续说:“其中李香君最擅琵琶,但论起姿容和风情,还不及陈圆圆的万分之一。我看刚才弹琵琶的舅妈与李香君、陈圆圆这二者相比,真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笑靥如花地打量着沈巍眸中清浅的光在她一番话下慢慢淡下去。

      “舅妈博学多才,肯定知道名妓陈圆圆当年因《西厢记》中红娘一角而惊艳四座吧?”意欲捕不明的态度彻底覆盖了祝红持续了一脸的温情笑容,“ ‘若共他多情小姐同鸳账,怎舍得叠被铺床。’舅妈您说这红娘是不是也日日夜夜思慕着这个啊。”

      沈巍怔怔地凝视着她,欲要默不作声地接纳着祝红那一身对自己完全超负荷的敌意,而就算再波澜不惊的心绪还是在她目光中赤裸裸的厌恶下痛苦的摇晃,“……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巍,你也别演戏了。天天这样,累不累啊。”沈巍这副样子在她充溢着幸灾乐祸的目的里分外舒心,“给人叠被铺床的主儿还惦念着给另一个人账暖芙蓉。”

     “请注意你的措辞,我究竟哪里冒犯到你了?”沈巍放在琵琶上的手紧了又紧,百般退让的姿态在凛冽的空气里渐渐化为乌有,还在努力压制的异样情绪沿着眼睑慢慢攀爬而上。

     “你还是有脾气的嘛……”

      祝红竟然有些诧异地抬起手轻覆住自己微启的薄唇。不过寸秒之后,她故作又惊恐地将手置于被面上,脸上极度不屑的淡漠笑容对大相径庭这个词的诠释彰显的一蹴而就,“感情上的事不愿释怀或许有人还会称其为痴情,但有些行为和眼神弄的太过火是不是就叫作放荡了。舅妈可是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可别教人感觉当年是白白虚度了三年的英国时光呢。”

      沈巍冷眼看着她。

     “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折磨自己也困扰别人。云澜这几天心情不好,到底因为什么您也清楚……那晚辈就来奉劝舅妈您一句吧,眼前人才是心上人。”

      随着祝红不冷不热的话,再也无心忍受的沈巍努力睁大被水汽打湿的眼睛,直直站起身来,提高声音争辩道:“我……我可从来没有这个心思!”

      而就在这时,赵云澜蓦地打开卧房门进来,“……声音怎么那么大啊?”

      沈巍抬手着急忙慌地抹干眼眸上已经嵌出的滚烫泪珠,祝红正好整以暇地逼视着他、逼视着他苦心定义出的新身份却表现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复杂和慌乱。

     “哎呀,赵云澜。”祝红的目光像两道烧的通红的烙铁狠力插在千疮百孔的沈巍心里,她刻意拖长尾音娇嗔了一句:“我生着病,咱们舅妈正训我不懂得爱护自己呢~你看他还给我弹琵琶、送梨粥呢!”

      悲愤之际,沈巍抬起头来地盯住面前的祝红看。女人的脸变的就像上海阴晴汇杂的天气,哪里还有什么咄咄逼人?姣好的面容上写满了无辜和柔软,这么看来,他这副样子反而像个始作俑者。

      卧房里方才染上的绮丽春光还没有及时褪下,发霉的酸橘子就一箩筐地倒了进来。空气里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流。似有人在荒野里大喇喇地洒了渔网,而经过海陆变迁后残留出来的生物化石不幸被捕后,正附在赵云澜耳边,卑微地诉说着。

     “哦,是嘛……”赵云澜平静地忽视了沈巍正向他不断瞪大的通红的眼睛,“…谢谢你了。”赵云澜的态度以朦胧之姿压倒在渔网上,里面渴望安抚的化石被逼入绝境。

      沈巍抱起冰凉的琵琶几乎是慢腾腾挪出了房间。怀里的琵琶白的像他一样,他的白把己身与周围恶劣的东西隔开了,就像病院里的白屏风,两边一个是绝望的哭嚎,一个是洒脱的离世。沈巍虚脱般的扑倒在心上人的温床上,那些他自以为龌龊的心思,仿佛吸血虫在皮肤里乱窜。他挤压住昂贵的枕头,把大脑里触目惊心的血水和浆液通过两处干净清透的甬道无休止的向外痛苦排泄。

       ……   

       赵云澜坐在床边,把笔直的身体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两只无助地手胡乱揉弄一头干净利落的发丝。就像一个不知不觉中疼痛碰壁之人茫然失措地自卫,“我轻敌了……我不该把一切都押在陈尚东身上。”

     “云澜,陈尚东那面……”祝红为难的目光一直落在赵云澜的身上,她刻意把话说的吞吞吐吐,用苍白的办法帮搭档挤出思维缓冲的时间,“他怎么样了?”

      可是此刻如履薄冰的赵云澜再也没有己身的承受力度去接纳并转化,“日本人间接使诈、白喆背黑锅,而陈尚东一倒台咱们也不会长存。影佐祯昭、影佐祯昭是白喆的后台,他这是要借陈尚东来告诉我……告诉我他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云澜,你先冷静点。”

     “白喆一开始的鲁莽都是装的,为的是让我对他放松警惕。我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他就干脆顺水推舟……然后趁我不注意探出裁缝铺,然后…再然后……”紧凑的思维像断了线的风筝,被凛冽的狂风支配在孤岛铅灰的上空,不知方向游荡,“然后陈尚东就拿他没办法、没办法……该死!别人早就用完的招数,而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还算什么领导!”赵云澜的踮起脚突然重重砸在地板上。

     “云澜你别这样!”祝红紧紧挽住他的胳膊时,才发现他一直坚硬如铁的臂膀于此时颤抖的厉害,“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一起去见影佐祯昭。”

     “只有这个办法了。”赵云澜把手从下面那一片苍白焦虑中沉重地放下,他将密布的紧张努力汽化的同时让自己冷静下来。

     “云澜,你见到小郭了嘛?”祝红的目光在赵云澜的视觉盲区里偷偷频闪,“厨房里有热腾腾的肉粽,你顺便给小郭送去吧。”

      赵云澜看了看她,后来的语气中堆满了难以忽视的深重疲惫,“好。”

     “然后你再和小郭要一盒特效药,我今天和你去见影佐,如若被他察觉出我受伤的话,一定会惹出更多致命的麻烦。”

     “不行。只能我一个人去,他这是成心要试探我。”赵云澜把祝红的手从自己的手心里轻轻抽掉,他坚定不移地与她对视,双唇间流露的言辞将重整旗鼓的力量又冥冥中缠绕而上,“祝红…我有预感,倘若我能过了这关,日后咱们的一切突变和异常都能顺势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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